在鲁迅文学院作家研修班的课堂上,几位授课的名家都推荐了伊塔洛·卡尔维诺。我抱着极大的好奇心,买来他的《树上的男爵》,立刻感受到阅读震撼——原来,小说还可以这样写!
毫无疑问,小说是虚构的,但在卡尔维诺的笔下,比真实的现实生活还真实。奇妙的是,我从中看到了中国古典哲学出世与入世的影子。
当男爵还是个孩子的时候,或者是童心,或者是倔强,或者是恶作剧,或者是抗议,他从现实生活中逃离出来,脱离了人依赖的大地,把生存的世界移到了树上。没想到的是,这一移,就是一辈子,直到彻底地离开这个世界。
熟悉陌生的环境,摸索生活的经验,尝试另一种生存的可能,享受一个人的世界,从尝试到逐渐习惯,再到自由自在,再到以另外的方式融入地上的社会生活。说是逃离,其实并不算是远离和隔断。起码,再高大的树木也是生长在大地上的,一应生活物料还是源自于此,包括期间他最热衷于阅读的书籍。那些书本里的知识,是大地上的人创造出来的,是总结了大地之上生灵的智慧结晶以及生命体验。
只不过,他以高处的视角,俯瞰了人间和大地,看到和看清了更多的物事,冷静和清醒地观察和思考,不受他物干扰的观察和思考。这一有高度的生活,便形成了他的独特生命体验。说独特,也没完全超出正常人的范围。与偷盗的小伙伴为伍,接触和帮助社会底层民众,知识的诱惑和如饥似渴地学习,消灭海盗,与强盗和侵略者对抗,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,等等,无一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与举动。也就是说,一切源自人性的本能,没有引领者和环境氛围的熏陶,是人本身的天然属性和性本善之举。更是人性高于兽性的自然体现。
我想到了中国古典哲学中的出世与入世。不同的是,出世是因为醒悟和看破而出,只剩下自然山水和自我,远远地逃离,甚至以介入为耻为辱。入世是一份深悟和积蓄雄心之后,意图以自己的思想和观念改变世界而入。男爵的出世没有那么深奥和深刻,甚至不能算是出世,而入世却是自然而然的作为,也从没把自己当作现实世界之外的存在。只不过,以高出世俗的视点,反过来与世俗相融合。对母亲垂危时的伺服,与常人一般无二,对爱情的向往追求,也一般无二。这在他的爱情上体现尤其明显,更多的是孤独排解的需要,是对共鸣和美好事物的寻求。只要不改变“不踏入大地”的根本原则。
男爵临终时的离开,是最惊艳的一笔,对自己的有高度的生活画上句号。有始有终,因始而终,对尊严的捍卫,对诺言的信守,对高度的坚持,无论算是神话或是传奇,至死不变其质。
我在想,身为普通人的我们,谁也脱离不了世俗生活的魔咒。那么,是否可以像男爵那样,稍稍高出一点来,过一种有高度的生活呢?不在于高出多少,有高,就是另一个世界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