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,与自然万物——特别是动物生灵,共生共存。如今,这早已成为了一种“共识”。可回望到四五百年以前,人与动物的“共生共存”意识,又怎样呢?
至少,有一个人,开始了人类与动物“共生共存”意识的思考,这个人,就是十六世纪的法国哲学家蒙田。
十六世纪的法国,正陷入新、旧宗教之间的疯狂的宗教战争之中,战争频繁而惨烈,一旦一方取胜,即会对失败一方,进行残酷的杀戮,基本的人性,遭受践踏,人命卑微如蝼蚁。在这种连人的生命都难以生存的恶劣环境下,蒙田竟然想到了人与动物的“共生共存”,这不能不说:蒙田,作为一位哲学家,确乎具备了一定的思想先进性。
值得注意的是,蒙田的“共生共存”意识,是建立在社会批判的基础上的,主要是对人类“傲慢、狂妄、自大”等方面的批判。为此,在表述上,蒙田总是拿动物的“动物性”,与人类的“人性”作出比较,从而肯定动物存在的合理性和必然性。
首先,蒙田认为:人与动物有许多“相通”之处。诸如,人与动物出生时,都会哭泣;人与动物,对自然环境都有相近的耐寒性、选择性;人和动物,都有需要时“自己觅食”的习性;人和动物,都有各自的“武器”,用以防卫或战斗;人和动物,都具备与同类沟通的“语言”表达能力;我们工作时有推理和方法,动物也有自己的推理和方法等等。诸如此类的例举,意在强调“人间的事是相通的”“在日光之下的一切,接受同样的法则和祸福”,所不同的是,仅仅“有不同的等级和程度”。
其次,蒙田认为,动物也有“智商”,甚至于很多时候,动物比人更聪明。为此,他引用多个实例,加以证明。如,一只康迪的山羊,受了箭伤,它会在千百种野草中,寻找白鲜来治伤;蜥蜴用茴香来明目;鹳用海水来灌肠,等等。甚至于,人类还要借助动物的“聪明”,来实现自己的目的,例如,色雷斯的居民,要通过一条结冰的河流时,就把狐狸赶在前面引路,狐狸走在河边,把耳朵贴在冰块上,从水流声听出水面与冰块有多少距离,探测冰块的厚度,决定往后退或者往前走,人,则跟随在狐狸的后面。
蒙田还认为,我们的许多技术,还是动物教给我们的。诸如,蜘蛛教编织,燕子教盖屋,天鹅和夜莺教音乐等。动物,还能按我们的方式,接受教育,为人所用。例如,街头艺人的动物表演、导盲犬的使用;战场上,人类曾利用动物冲锋陷阵(大象、狗、蜂群等),而这些,从另一个角度看,则体现着动物的“忠诚与思维能力”。蒙田甚至能列举事例,证明个别动物还有“宗教意识”,他在文中写道:“我们还可以说大象有宗教意识,经过好几次洗礼和净身礼后,到了一定的时候高高举起鼻子,像举起手臂,眼睛盯着上升的太阳,沉思默想,不用教育和告诫,都出于自身。”
当然,动物还有一定的“情感意识”,它们会服务、爱护和保护它们的恩人,追逐和攻击损害它们的陌生人和其他人;但也免不了有人类一样的嫉妒、痴情和难以排遣的占有欲。
既然动物与人类有着如许多的相似、相通之处,聪明、助人之处,那么,人类为什么会忽视自己与动物的“共生共存”,以致于追逐,宰杀动物呢?
蒙田认为,首先是人类缺乏对动物的“理解”,缺乏一种“平等”意识。他说:“凡是我们觉得奇怪的东西,我们不理解的东西,我们都加以谴责,我们对动物的评论也是如此。”而最“根本”的,却是人类自身存在的巨大缺点。“对一些我们无法模仿和了解的东西,加以贬低和嘲弄,岂不是说明我们自己多么虚妄自大?”最后的结论是:“由此可见,我们认为比动物优越,贬低它们,不与它们交往,不是出于理智,而是傲慢自大,顽固不化。”
换句话说:只有人类放弃了“虚妄、傲慢自大、顽固不化”,才能真正实现人与动物的“共生共存”。